Chapter1 切尔诺贝利 (第2/2页)

与她惯常声音大雨点小的假哭不同，这泪水起初悄无声息，从眼尾划过面颊，最后从下巴滴落，每一滴泪之间都间隔了极长的时间，往往上一滴泪滴落时，下一滴泪还未积蓄成型。
　　
　　再后来，后来的泪水终于追上前面泪水的脚步，从遥望背影变成了断线的珠子，再形成连续的珠串。
　　
　　而爱丽丝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望着那片灰白的雾气。
　　
　　……你在哭什么呢？
　　
　　——你知道答案的。
　　
　　爱丽丝缓缓闭上眼睛。
　　
　　她知道的，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未曾察觉到的忿怒、悲伤和无力。
　　
　　又或者，其实她早就察觉到了，只是哭——除了给别人带来负担以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其实，早在收到那份生日礼物的时候，早在看见宋姝的那个笑时，早在第一次从阿蒙的身体里醒来的时候，早在从坟墓里爬起来的时候，早在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醒来的时候，她就该哭一场了，不是吗？
　　
　　她早就该哭一场的。
　　
　　可惜，她终究没在克莱恩面前哭出来，而是以一个玩笑作为那个生日的收尾，没让克莱恩的生日礼物和自己的一样糟糕。
　　
　　爱丽丝叹了口气，没去控制自己停止哭泣，在泪水中，用尽可能清晰的声音回答道：
　　
　　“我本以为……我本来以为，命运……命运把我带到这里，至少是要给我一个答案的。
　　
　　“我以为我至少能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不去找别人？还有……”
　　
　　爱丽丝停下声音，泪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停下，她用还带着些许气音的声音问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呢？我身上有什么是你非要得到不可的吗？你为什么要——和我不分彼此？”
　　
　　没有人回答爱丽丝的问题，只有月城的大祭司尼姆试探性地问道：
　　
　　“虽然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但……
　　
　　“也许您需要休息吗？”
　　
　　这句话似乎带有某种魔力，也或许只是巧合——在情绪得到宣泄后，巨大的疲惫从精神深处涌来，那并非身体的疲惫，也并非灵性的疲惫，而是独属于精神上的。
　　
　　简而言之，就是心理作用。
　　
　　爱丽丝沉默了几秒钟后，朝着尼姆问道：
　　
　　“有吃的……不，算了。
　　
　　“有地方睡觉吗？”
　　
　　——理论上来说，完美的休息应该吃一顿大餐，好好泡一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在舒适的环境中进入睡眠。
　　
　　有些人可能会喜欢喝酒，或者喝点牛奶，这是题外话，爱丽丝戛然而止的主要原因，是她见过白银城的食物。
　　
　　显而易见，无论是黑面草还是怪物的血肉，都不是她会喜欢吃的东西。
　　
　　还不如弗兰克·李弄出来的东西，虽然很奇怪，但至少能吃，而且味道还不错……诶，这么说，如果弗兰克·李能来这里，一定会很开心吧？
　　
　　毕竟他不管做什么都有人愿意吃……除非“神弃之地”的居民的味觉已经彻底失灵了。
　　
　　在爱丽丝思念外界的食物时，尼姆双手交叉行了一礼道：
　　
　　“请随我来。”
　　
　　爱丽丝在原地怔楞了几秒钟后，才快跑几步，跟上了已经转身的尼姆的背影，惊诧地问道：
　　
　　“等一下，你这就带我回去了？”
　　
　　她还没忘记白银城首席最初面对她时隐含的试探和警惕——虽然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自称乌洛琉斯。
　　
　　不，可能这才是主要原因，如果我一开始就实话实说，首席的态度说不定会好很多……
　　
　　爱丽丝心虚地低下了头。
　　
　　尼姆并不知道爱丽丝在想什么，他坦诚地朝爱丽丝解释了他这么信任爱丽丝的真正原因：
　　
　　“迎接从灰雾中走出的客人，是主当初留下的神谕，尽管主已经……”
　　
　　尼姆的神情有些难过，爱丽丝不需要他说完也已经明白了他未尽的话语，即使并非是“远古太阳神”亦或是“真实造物主”的信徒，更别提亚当，她还是叹了口气道：
　　
　　“祂……并非是抛弃了你们。
　　
　　“祂只是被信任的人背叛了。”
　　
　　尼姆倏地顿住脚步，回头看向爱丽丝。
　　
　　爱丽丝眨了两下眼睛，稍作思考后，叹了口气道：
　　
　　“还未做过自我介绍……你们可以叫我……叫我命运小姐，在遥远的曾经……我大概曾经见过当年那位太阳神——至少我当时的眷者曾经见过。
　　
　　“我并非来自那片灰雾当中，那是个意外，事实上，我来自‘神弃之地’之外……呃，你们管这里叫什么？”
　　
　　这段话语蕴含的信息量太多，最终，尼姆只问出了一个问题：
　　
　　“神弃之地？”
　　
　　“呃，”爱丽丝眨了下眼睛，“你们平时怎么叫这里？”
　　
　　“……被诅咒之地。”尼姆看着爱丽丝，深沉地回应道。
　　
　　“被诅咒之地……”爱丽丝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
　　
　　尼姆望着爱丽丝，未曾回应她的话，而是问道：
　　
　　“什么叫……被背叛？”
　　
　　爱丽丝和尼姆对视，从他坚定的眼神中，爱丽丝意识到，如果她不把这件事情说出个所以然来，尼姆不会继续带路。
　　
　　既然这样……
　　
　　爱丽丝垂了垂眸，弯起唇角笑道：
　　
　　“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命运的馈赠，从不免费。”
　　
　　尼姆在片刻的沉默后，再次恭敬地朝她行了一礼，声音低沉道：
　　
　　“请随我来，命运小姐。”
　　
　　于是爱丽丝跟在这位穿着棕色兽皮的月城大祭司身后，和约莫十来个人一起，在黑暗的、没有太阳的“神弃之地”缓慢前行。
　　
　　他们来到一座充满岁月痕迹的城门前，爱丽丝意识到那应该就是月城，大祭司尼姆叩开城门，恭敬地请爱丽丝进去。
　　
　　爱丽丝毫不客气的走了进去，踏进城门内，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还有，聚集在广场上的月城居民。
　　
　　也许有人吩咐，也许没有，那些居民们聚集在广场上，望着城门的方向，直到有人低呼出声：
　　
　　“大祭司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