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我们自己造 (第2/2页)
显然,杜周开始将太常之死,往‘皇帝之怒’上摁了。
酷吏出手,自不同凡响。
杜周不仅瞄准了杜相的旧部,也盯上了对方的家族,官场斗争,向来有祸及妻儿、罪及父母,连锅端的传统。
酷吏是跟你开玩笑的?
再者,此次下手,前有太子推动,后有陛下默许,帝国‘现在君’和‘未来君’都中意,杜周要是不知道下狠手,表现表现,他就白活了!
涿郡杜氏会面临什么风暴,暂且不提,前不久针对太子宫的暗流汹涌,近期倒停止了。
什么老二、老三,老四一脉,之前颇有些轰轰烈烈的‘反太子联盟’,转瞬烟消云散。
去卜府走动的官员少了。
韩说替燕王活动的声音小了。
重新崛起、隐隐在朝堂重铸声势的平南侯一系,更是鸦雀无声了,陷入一片死寂。
皆因两日前,大鸿胪东方朔府上宴会时,东方大家借着酒劲,笑谈了一件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的趣闻。
“呵呵,我听说前任太常卿与平南侯私下里交往甚密,可他们这对好友的境遇,却截然相反。”
“一个眼见守得花开见月明,一个却骤然跌落。”
“当真是,命运弄人啊。”
命运弄不弄人,长安百官不确定,但惹了太子宫,一定会被太子弄,他们基本能确定了……
东方朔谈的是趣闻吗?
他明明是在代替太子向外界传达——都安分点!
献祭了一个九卿之首才发出的声音,威力足够大,足够骇人,不管是谁,都记住了,也不得不记住……
……
深夜。
长安西郊庄园。
昏暗的密室内,数人或坐或立,气氛肃杀。
“杜氏没有放手以前的贩盐买卖,被绣衣查到了,皇帝大怒,阳平侯国已被废除,听闻廷尉杜周紧咬不放,杜氏多半会被举族流放。”
“哼!流放的岂止杜氏,太子宫也在下手,常山何、太原曲、山阳钱三家都在去张掖郡的路上了!”
书中代言。
常山何、太原曲、山阳钱,即最先被刘据盯上的太厩令、太宰令、中垒令三人家族。
眼下。
充满愤懑的一句话撂下,虽然密室内光线不充足,却仍能感受到在场众人脸色阴沉难定,有人攥须,有人握剑。
过了会儿,左侧一人不安道:“他们会不会漏了消息?”
“不会。”
上首沉思静坐的青年没有犹豫,镇定接道:“捅出事端,卖了我们,他们就不是流放,而是夷三族。”
“倘若守口如瓶,只要我们还在,他们将来就有翻身的机会,会怎么选择,不用外人去教他们。”
此言一出,密室内紧绷的氛围稍稍放松,是这个道理。
压力减轻,场间才多了些理性分析。
“伯初所言甚是,当年在李蔡、李姬身上连跌跟头,如今各家居中联络的,一家只有一人,旁者只协助,并不知晓内情。”
“涿郡杜氏出面的是长房次子,杜相多半都不知我等具体筹划,当能高枕无忧的。”
一人话落,有人又接。
“不错,此次绝无再现当年株连十数家的可能,况且真要走漏了消息,我们还能安稳坐在这儿?”
呼——
这句话彻底平息了躁动与不安,在场诸人都是年轻一辈,得知数家流放时,难免失了定力。
此刻危险消去,抱胸站立的几位方才落座。
也是等他们都坐下,一直稳居主位的青年才再度开口:“此次受创,当属无妄之灾。”
“太子宫会下手,分明是平南侯一系招惹来的,却无故连累了杜世伯……”
“唉。”
他这么一说,场间终于有了哀悼杜相的声音,只是不多,仅仅片刻间,右侧首位文士便转而问道:
“李广利有重返京师的机会,伯初与他联络的如何,可愿联手?”
主位那人闻言,冷着脸道:“我去信问过,自请在出兵昆明之际,重入他军中为幕僚,他婉拒了。”
“以我看,他利用我们的心思倒有,并无联手之意。”
话音刚落。
有声音立刻斥道:“倡优之辈,鼠目寸光!”
“谁说不是呢。”
宋贾,宋伯初,幽幽念道。
此时密室居中就坐者,赫然正是当初投入李广利麾下的门客,儒生宋贾。
他有很多标签,当年李夫人健在,李氏炙手可热时,宋贾以博士弟子,师从孔安国的身份,投效李广利。
等到李家失势。
李夫人薨逝,李广利贬官岭南,其麾下党羽或自请外放,如上官桀;或自请跟随南下岭南,如蒲沧。
而宋贾,则自行离去。
他刚才言说‘自请重入李广利军中效力’,会被婉拒,很难讲没有中途背弃的影响……
当然了。
宋贾不在乎李广利怎么看,当年他投入李家麾下,只是打着儒家的幌子,实则为自家牟利。
那么他是什么家?
很简单,宋贾,他的这个姓氏‘宋’,与韩嫣、韩说的姓氏‘韩’,同属一个来头。
后者源于韩国,前者则源于宋国。
简而言之。
宋贾,出身一个自春秋战国传承至今的世家大族!
元鼎年间,他投靠李广利时,出于谨慎,宋贾并未以自己家族的名义投靠,而是以学派名义扶持李家争储。
李家失势,宋贾中途离去、没了臣属关系后,反倒点破了谋划,以世家名义与李广利有过几次交流。
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
李广利始终对他们若即若离……
“也罢,他一个倡优幸进之徒,既看不清形势,我们何必迁就他?”室内有温吞声响起,不徐不缓道:“之前用不上他,以后不用就是。”
有人点头,接着问:“如此一来,李延年介绍的那个联络匈奴的人,怎么处置?”
“简单。”
宋贾语气轻松道:“那人虽姓卫,却是个胡人,外在贪婪好色,内里怯弱畏缩,用些财货女子利诱,不难收买。”
“好!那以后就甩开李家。”
有青年应得果断,又有文士抚须再道:“甩了李家容易,可将来我们又扶持哪一位?”
皇四子一脉鼠目寸光,皇次子体弱多病,那么……
“燕王?”
迟疑声刚起,宋贾声音便来,“燕王远居边疆,京中无强手,可算为母族的陇西李氏又成了太子助力。”
“他并非一个好选择。”
众人看着宋贾摇头的模样,哪能不知道他胸有成竹,几人相视一眼,按着对方的脾性,齐齐拱了拱手,恭维道:
“伯初谋略无双,我等远不能及,事关重大,莫要打哑谜了,还请讲上一讲。”
“好说。”
宋贾微微一笑,环顾四周,“列位,扶持这个,又扶持那个,扶来扶去总不能得偿所愿。”
“与其如此,我们为何不自己培养一个?”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