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名望与裂变(求月票) (第2/2页)
一方面是他那种一丝不苟的老顽固的气质。
是那种饱读诗书带来的学识之感。
一方面是他极为固执守旧,每次来此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从不曾变过。
最后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那老者都要穿着一身,在这时节看着就热的衣裳,这几个特点,让他「脱颖而出」,说实在的,想要忽略过去都有些做不到的。
于是店家擦擦手,迎上前去,乐呵呵道:「老先生来了。」
曲翰修一丝不苟,道:「嗯。」
店家道:「还是老样子?」
曲翰修微笑看着外面的街道,道:「不。」
他看着店家,道:「今日来点新东西。」
店家愣住,却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着道:
「好嘞,您稍坐。」
店家麻利的上了一碗萝卜老鸭汤,一碗米饭,一叠咸菜丝,倒也是爽快下口,曲翰修一丝不苟地池着,却见到那边一桌老少,似是刚从别处来,听说话,
却似是别处口音。
第一次来这江南之地,对这里的特色吃食,不那么熟悉。
从穷苦地方出来,却又到了繁华地方的孩子,往往倔强,却又容易被周围的环境影响,总也觉得什么人都在看着自己,都在笑话自己,自然就会有许多局促的感觉。
越是局促,越是做不好。
正在他急得头上冒汗的时候,却听得一声笑,身子都紧绷了,却听到了一句乡音:「不是这样吃的。」
他愣住,抬起头,看到一个老人笑呵呵看着自己,口里用的是自己家乡的话,甚至于算得上是附近的口音,不由得多出了许多的亲近感觉。
那孩子疑惑道:「你,你也是赵县五里屯那里的人吗?」
曲翰修笑:「你和你爷爷离开家乡是———
孩子和他爷爷对视一眼,那比起曲翰修要小不少的男人道:「啊,这,是孩子他有出息,解开了墨家夫子们留下的那些谜题,那位墨家夫子留下谜题离开之前,说是能解开的话,就有墨家机关的天赋,可以来这里试试看。」
「秦王陛下说读书有用。」
「所以,就带着孩子来这里试试看。’
「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总不能让孩子和俺们一样,在土里面刨吃的啊。」
「就是今儿才来这里,没见过这儿怎么吃,倒是闹了笑话。」
曲翰修笑:「有什么好笑话的?」
「世上这样大,哪怕是你是天才,拜访名师,学到了像是我这样,头发都白了的时候,也有很多东西都不懂的,不懂却又害怕别人说你不懂,然后不去问,
就永远不懂了。」
「可问了的话,不就会了吗?」
那孩子下意识道:「可是会被笑话啊。」
曲翰修笑着道:「笑一笑又怎么样?」
那孩子愣住。
曲翰修道:「我们就是不断被笑着才往前走的,想要学怎么吃吗?」
那孩子迟疑了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裳,也不顾这些衣裳上的破补丁了,
认认真真一礼,道:「请先生教我。」
曲翰修得意的笑起来,抚须道:「孺子可教。」
「你想要学的话,我就教你。」
老者拿着这饼子,眉飞色舞地讲解,道:「这饼子呢,可以空口吃,可以泡着吃,怎么吃都可以,就拿起来放在嘴巴里咬就行啦。」
「还有的人,会空口吃,吃饼子里面粮食的香味。」
「然后下来一点点,放在鸭血汤里面泡着吃,吸饱了鸭子的味道,吃起来,像是鸭肉,却又不是鸭肉,颇为妙。”
「另外,我还有一个从一位小先生那里得到的绝妙的吃法。」
曲翰修眉毛扬了扬,得意洋洋拿着半个饼子,把饼子竖起来,就在中间柔软的饼身那里戳了戳,然后用力一捏,捏出了个空洞然后把鸭血,鸭杂,还有腌渍的萝卜一起放进去,递给那孩子,孩子咬了一大口,入口的时候,坚韧有麦香的饼身,柔软的鸭血,脆爽的鸭杂,萝卜,各种口感都出现了。
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又啃了一大口。
曲翰修抚须得意笑道:「怎么样,好吃吧?」
那孩子用力点头。
「所以,不要害怕问,不要害怕不知道的事情。”
「你如果不开口的话,就不会知道这样美妙的机会了。」
「脸面,重要吗?」
那孩童住许久,道:「可是总也有人不愿意开口的。」
他沉默了下,道:「若是可以把这些东西和秘密都记录在一本书里面,告诉所有人,那就很好很好啦,哪怕是不能开口的人,也可以从书里面学会很多。」
曲翰修笑着问:「你叫做什么?」
孩子回答:「宋大。”
曲翰修道:「这名字太粗糙了,不合乎礼数。」
孩子就起身一礼,道:「请先生教我。」
曲翰修住,大笑:「你倒是个有趣的性子,难怪能解开墨家夫子留下的东西,好吧,那老夫给你个名字—————」曲翰修抚须,思索许久,道:「古来英豪,
应星而生。」
「你便唤作宋应星罢。」
「群星列宿,长庚星为辰星启明,正照亮黑夜,就希望你可以如你所言,写出这样一般包罗万象的书卷。」
「唤作宋应星,字长庚。」
那孩子恭恭敬敬道谢了,曲翰修笑着离开,看着天地之间的风景,脚步从容,走到了江南城池左近一座湖泊那里,老者看着湖泊,神色温暖平和,起身缓缓步。
南翰文跟跟跪跪奔到了那吃饭的地方,不见曲翰修。
店家认出来他,道:「是南先生。」
南翰文道:「曲老来过吗?」
店家笑着道:「来了,来了,才走一会儿,对了,他给你点了些东西———-」南翰文惬住,看去的时候,只是见到常常坐着的地方,一碗鸭血粉丝汤。
南翰文证惬失神,双目泛红,转身迈步,跟跪奔出。
曲翰修迈步走入湖泊,神色从容不迫。
【但是,建立新礼,没有那么简单,古语有云,不破不立】
【如何破呢,老夫想着,断无什么比起在原本的礼结束之后,再往上走,而如何能破得彻底,也没有什么比起象征着过去之礼的人物倒下更为直观】
【老夫已借秦王及冠之事,彻底成为了旧礼最具代表之人,过去之礼,尽归于老夫决断,算得一句权威独断,然,你等以为,这就是老夫求的名望吗】
【笑话,这样的人物,历朝历代都有】
【老夫追名,岂能因此而满足呢?】
【如今,赤帝陛下殉国,代表着旧日礼法的基础崩塌,而现在,就应该让在这旧日礼法基础之上建造的高楼也随之颠覆,如此之后,新礼法可以更自然更彻底】
【不破不立,若破不彻底,则立不彻底】
【然而老夫,终究要给你泼一句冷水,今日之旧礼,亦是曾经的新礼,或许再过数百年后,汝等的道路也会变成旧日的,彼时亦要被破,千百年来,不过如此】
【老夫不是为了旧礼去死的愚忠之辈】
【只是,愿为了开新礼而死的第一人,吾死之后,旧日礼法最后锁,彻底可断,小子,之后,有劳了】
曲翰修抬起手掌,扶正君子之冠。
神色肃穆从容。
老夫,当有千秋大名!
而非欺世盗名。
南翰文握着那绝笔信,四方找不到那老者所在,额头冒汗,狼藉不堪,但是却又听得惨呼声,又有麒麟军调动,他面色煞白,意识到了什么,冲过去,从人群里面挤进去,惬惬失神。
有老者尸骸平静躺在水中。
白发苍苍,一丝不苟,穿着全套的旧朝礼服。
南翰文跟跟跪跪,坐在地上。
前半生老师,弱一国而平天下,天下激进毒士。
后一年亦师亦友,腐儒,顽固,冷静,漠然「小子,可知,何为【名】?!」
南翰文握着那信,张了张口,只是无言。
赤帝姬子昌死,姬衍中背姬宁儿跳崖,赤帝一脉王朝血脉尽数断绝,曲翰修上书,谥号曰烈。
秉德尊业曰烈。
明明是赤帝一脉断绝之帝,却拥有【尊业】的凌厉谥号。
礼部之主,天下礼学名士第一人曲翰修投湖。
他有两封信,一封给南翰文,一封给天下其余名士,一封说自己的真心,另一封则言是因为赤帝被叛贼所害,为国而亡。
旧日礼法崩塌,但是最后的力量却令舆论化作漩涡。
皆言应帝为叛逆,秦王当为正统。
秦王的礼法因曲翰修死前推崇,自然拥有了正当性。
只一人之死,可汇聚天下大势,亦是礼法的作用。
绝笔信中所言。
愿秦王讨应帝,开国称皇,以得国最正。
南翰文上书,谥曰文忠。
短暂时间里面,变化,生死,极多;有雄阔,有勇烈,亦有从容,可终究不过只是一个时代掀开,另一个时代却马不停蹄,犹如波涛一般滚滚而来带来的冲击和动荡罢了。
时代变化如此。
八百年赤帝秩序的崩塌,这代表着过去的一切秩序都坍塌了,哪怕是最基础的秩序,整个时局都有些混乱起来了,而在这个时候,有两件大事彻底爆发,如利剑般劈碎此事。
一则,姜万象彻底越帝皇之礼,称帝。
一则应帝姜万象,军神姜素。
不宣而战。
挥军百万,讨秦王李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