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烈烈之心,赤帝之铭!(求月票) (第2/2页)
赤帝的神色淡漠:「姜万象所言之事,干系重大,朕尚且不能够接受,纵然朕接受了,这【八百年赤帝】魔下的百官百姓,未必可以接受,三日之后。」
「于大殿之处,邀群臣百官,学宫诸夫子宫主,共同谈论此事。」
宇文烈眸子凌冽,上上下下打量着赤帝,道:
「好———赤帝既有如此决断,自然最好。」”
「无论如何,陛下之气魄雄浑,断然不会损害陛下。」
赤帝只是淡淡颌首。
他独自行过了这一座古老的,恢弘的,雄伟却又安静的行宫,天穹尽如同长夜一般,而远处,群臣百官的车舆灯火明亮喧嚣,无言之地,忠臣良将们的心中担忧呢喃。
赤帝的脚步沉静,一步一步。
最后他走过御道,走过秦王斩宗室的道路,走上了一个一个的玉阶,站在了高处,袖袍翻卷,见到前面一盏灯火,神色柔和的文贵妃看着他。
这宫殿之中,无数的红尘灯烛里,有一盏是为他留下的。
他的心柔软起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念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也有自己的恐惧,自己的执着。
这一夜尤其地漫长,赤帝召集了赤帝一脉的血脉宗室,无论长幼老少男女,
但凡赤帝一脉血脉者皆来,然后共饮酒,以谈论天下之事。
如是者三日不绝,宗室们觉得,这个桀骜不驯,不遵祖训的叛逆者,终于臣服了,于是欣喜不已,畅想着未来的天下和可能,畅想着大应国给的权威和富贵。
最后一日的时候,天边的天色刚刚擦亮,一缕鱼肚白升起来了,这古老的,
恢弘的中州也逐渐苏醒,人们清醒之中,彼此道一声好。
今日陛下似乎有重要的事情宣告。
赤帝陛下将皇宫都打开来,百姓若愿意观礼,亦可以按着礼数前去,这一天,百官都穿着自己的华服,贵胄们取出了先祖的兵器,如同巨龙龙爪之下的蚁,徐缓前行。
赤帝站在最核心,最巍峨肃穆之大殿前,这建筑犹如【八百年赤帝】这个存在,化作了真实的存在,俯瞰着他。
百官未曾全来,皆被拦在了这一座特殊的宫殿之外,此地乃是赤帝八百年天下的祖宗祭祀灵位所在,这一代的赤帝挽着文婉儿的手臂,安静看着这一尊尊的神位。
历代诸君,如在阴影之中,面无表情,如白纸之上所绘鬼面,刻板圣明,看着当代赤帝,当代赤帝看着这一尊尊祖宗的灵位,他上了一香,看着青烟袅袅升起。
「八百年赤帝先祖在上——”
「后世子孙携妻子婉儿,今日,终究要再做一次不合礼数之事情。」
他的身躯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但是看着烟火袅,身躯缓缓宁静下来了。
姜万象身穿王朝衮服在外,道:「陛下,老夫来了!」
命数,来了!
姜万象背后,群臣百官此地列下,巍峨肃穆冷漠,素王和麒麟潜藏于百姓之中,而在这整个中州的所有百姓注视之下,赤帝抬眸,看着远处,他从容不迫,
道:
「中州人,来了许多。」
「却正好做个见证!」
中州皇族们打算开口了,只是在这个时候,中州的宗室们忽然变色骤变,还未开口,就忽然口喷鲜血,一个个皆有墨色,显然已经是身中剧毒,有好几个直接迅速身亡。
转眼之间,死去了一片。
他们忽然惬住,然后看着那袅袅烟气里面的赤帝,反应过来了,道:「是,
是毒!!!」
是··
「姬子昌,你何等狠厉!!!
一个老者抱着自己的孙子,嘴里面咳嗽着鲜血,大呼:「你让所有的赤帝核心血脉饮酒,却是剧毒?!!你,你要做什么!」
颜太保脑子一轰,起身踏前两步,只觉得眩晕,看着那赤帝一系的血脉皆倒下去,口喷鲜血,那些取利益,和当代赤帝斗了二十多年的宗室们皆咳血丧命。
无论老幼,无论男女。
当代赤帝的手掌紧了,袖袍翻卷,道:「姜万象,你知,什么是太平吗?
,
姜万象看着眼前这个,被他评断为没有气魄的君王,当代赤帝轻声道:「如老师所言,赤帝一脉八百年荣光,中间中断,也有复兴,你要假借赤帝的名义,
那么后来者呢——....”
「赤帝一脉还活着。」
「八百年,一千年,两千年后,赤帝一脉还会有,不死,不灭,不绝,如同一个怪物一样,扭曲着腐烂了,还活着,犹如一张最好用的,掀起乱世的大旗!」
「还是会有人,会有胸中有野心之辈,裹挟着赤帝之血,继续驰骋于天下,
还会搅动民心,还会自居正统,但是,这不是卿等之错,八百年乱世,八百年赤帝。」
「这个名号已经如同烙印了,都留存在了人心之中。」
「今日你裹挟天子,明日他裹挟皇孙,八百年赤帝一系的正统,这笼罩于天下之上的阴影,就是一个绝好的借口,一个理由,一个传统,赤帝一脉,苟延残喘了好几次了啊。」
「我知道的.———」
素王的神色凝固,看着当代赤帝伸出手,帝王的十二章冕垂下,他看着前方的百姓,忽而笑起来,那种恐惧,那种从内心升起的恐惧,忽而消失了,他只从容道:
「八百年,赤帝持三尺剑而立不世之功,遂有此朝。」
「八百年后,几度生死。」
「不亦天命乎?!」
「岂能颓唐而终?!」
「若是要天下的话,就尽情以刀剑去争夺吧!」
他已经明白了,无论是禅让,还是夺位,都没有不同。
后者毋庸置疑,夺位者是叛逆,可被禅让者,一样是叛逆,一样会有忠臣,
会有被八百年赤帝笼罩着的野心者,以讨叛逆之名再起。
是啊,你我一样,皆有我们的宿命啊。
你开太平,我,平乱世。
草原上的草木焚烧成灰,第二年会大地回春。
他又看到了好几年前,大树下饮酒的少年和青年,他笑起来,抬起头,看着那青烟裹,看着那一个个牌位仿佛化作了阴影中的异兽,伸出牵连忠臣百官的手掌,要抓住他。
「我不会跑的,诸位先祖赤帝。」
当代赤帝笑起来了。
「我享受你们的庇护,享受了你们的荣光,我怎么会跑?」
青烟袅袅,忽然喷出一股恐怖的烈火,烈焰汹涌,直接将这九层高楼大殿,
尽数笼罩起来了,恐怖至极的火势冲天,照亮了这天地苍穹。
赤帝一脉的所有先祖牌位,皆在此地,焚燃起烈焰。
素王的面色骤变,姜万象抬起头,惬惬失神。
他下意识拦住了想要灭火的宇文烈。
「是气运之火!」
于是,赤帝安静站在烈焰之中。
于是,姬子昌想着。
只要八百年赤帝一脉,不曾覆灭,终究不得真正太平,过往残留的死者们,
还在牵绊着来世,唯独燃尽的灰之上,可以走出新的道路。
只是—
他看着那一直跟着自己的女子,文贵妃看着他,伸出手,拉着了姬子昌的手掌,姬子昌轻轻揽着她,轻声道:
「真想要和你离开啊。」
「那时候,我们一起天下,离开这狭小的中州,去看江南的水,去看北域的草原,去垂西域看大漠烽烟落日,看最辽阔的星河。
「等到我们走出去,这万水千山,天下风景,我陪着你去看,看到老,然后就在这太平盛世里面找一个地方,看着日出日落,看着万物生发。」
「把孩子扔给观一。」
「看他因为照顾孩子而愁眉苦脸的样子,然后看着孩子长大,我们头发白了,看着十六七岁的孩儿,去追着她那义父要压岁钱,我们就坐在那里笑,就只是笑着..
「可惜—」
文婉儿脸上泪流满面,微笑道:
「你去哪里,我都陪你。」
姬子昌笑起来了,这个这几日都没能睡着,不断挣扎着,不断恐惧着的君王揽着妻子,侧身,看着外面的群臣百官,烈焰早已经被引动了,层层叠叠地爆炸上去了。
赤帝一系八百年天下,那些宗室的名字卷宗,那些历代先帝的牌位皆在火焰中毁灭,整个九重宝塔如同一柄刺向天穹的利剑。
长空浩浩,皆为赤色。
此为-
赤霄。
真正的,赤霄。
轰!!!
烈焰汹涌。
于是,于是,这灭亡一个朝代的气运化火升腾,化作了赤色的神龙,盘旋于九层楼宇之上,昂首咆哮。
于是赤帝一系所有直系宗室,皆死于姬子昌的毒酒;于是在这中州百姓的眼前,八百年赤帝一脉,以一种壮阔和决绝的方式,辞别天下,落下了帷幕。
不禅让,不退位。
君王自焚,灭尽道统。
干干净净,痛痛快快!
那灿烂恢弘,光芒万丈又腐烂不堪,难以持续的赤帝一系,起于某日午后一个泥腿子的大梦,终于八百年后,最后一代赤帝炽烈的火。
于是姬子昌终于俯瞰着这天下,看着遥远的好友,心中轻声道:药师,等到消息传过去的时候,你或许会发现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外。
我并非是殉国,并非是被人逼迫退位。
而是,八百年赤帝一脉的光辉,该由我自己亲手结束。
无妨,无妨。
天下还在。
愿君—
他忽然想到了好几年前,那一场酒,那酒后眯着眼晴,看着风吹拂过来了,
当真好梦啊。
愿君太平。
那太平天下,就只能,你帮我看了。
而姬子昌看着百官,脾睨从容:「朕倦了。」
「诸君——退下!」
他的袖袍扫过,然后揽着自己的妻子,一步一步,走入了那几乎要将一切都燃尽的烈焰之中,火里仿佛倒映着他们的一生,从此刻,到年轻时,最后的幼年相逢。
一开始的并不相识,后来的不离不弃,只火中一笑。
「陛下,还害怕吗?」
这位最后的赤帝满足地眯着眼晴,轻声道:
「做过自己———」
「够快意了。」
他的内力保护着自己和妻子,最后内气碎裂,这特殊的气运之火把他们两人吞噬,那深红色的赤龙冲天,终究溃散了。
末代赤帝姬子昌自焚。
八百年赤帝一脉,起于斩蛇,终于赤霄。
有始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