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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一百一十七章:人皇心术孰能测

第十卷一百一十七章:人皇心术孰能测 (第2/2页)

虎符和帅令被江笑书以非法方式拿走了,用来调集湘州军,攻击湘州府衙!
  
  这可是兵变!是谋反!
  
  黄志昭立刻了然,随后他想到——若是明日众文官御史联合弹劾江平监守自盗、意图谋反,求朝廷严惩不贷,江家一倒,对那不可一世的北城武将党一定是致命一击!
  
  黄志昭激动的起身,就准备连夜召集同僚议事,可走到门口时,他却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
  
  桌上的《周易》仍摊开着,左边那页是“讼”卦,象征慎争戒讼,争讼非善事,务必慎重戒惧。
  
  右边那页是“‌需”卦‌:象征守正待机,稳健之妥,不可冒失行动,观时待变,所往一定成功。
  
  黄志昭本不信鬼神,可卦象如此,一个中下、一个中上,合在一起也不过是中中,不由得令他多想。
  
  可好可坏,结果就在我一念之间。黄志昭沉吟着,随后他猛一点头,大踏步出了房。
  
  吏部、督察院的主要官员都来了,各科给事中也都就位,大家都摩拳擦掌,准备给北城那群大老粗沉重一击。
  
  首位的黄志昭只说了一句话:
  
  “七日之内,不得以任何籍由发起弹劾,结束。”
  
  ……
  
  北城,江府。
  
  江平已在大堂跪了数日,他坚定的看着门口,等待随时可能到来的圣旨以及来捉拿的人。
  
  “老爷,下雪了,请披上。”一件大氅罩在了江平的身上。
  
  江平扭头看了眼来人:
  
  “你还没走么?快离开。”
  
  那人摇摇头:
  
  “老爷和大公子曾救我于水火,如今江家有难,绮之怎可视而不见?”
  
  她正是离开了江府的童绮之,她原本在东城独居,每日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可听闻江府落难,她竟立刻回到了江府,与江家上下一同等待受罚,江平一家饿了多久,她也跟着饿了多久。
  
  江平道:
  
  “童姑娘与我江家非亲非故,又何苦如此?”
  
  非亲非故么?童绮之心中一痛,随后强笑道:
  
  “我来的那天,老爷说过,我从此以后可是你的义女。将来我嫁人,你以嫁女之礼相送。”
  
  江平冷漠的摇头:
  
  “我不认你了,走吧。”
  
  “可我却认得老爷夫人和大公子。”童绮之轻声回答,随后在江敬文身边跪了下来。
  
  小公子,又是小公子。他好像天生就和我们不一样,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惊天动地。
  
  她转头看向江敬文——我不要惊天动地,我只要你能平安喜乐,可现在,却连这个愿望也实现不了了。
  
  我没有愿望了,我只想上黄泉路,和你一起。
  
  “绮之。”江平开口了:
  
  “既然不愿走,替我办件事。”
  
  “老爷请讲。”
  
  “去笑书的院子里,叫‘阿苗’和‘小李’来见我。”
  
  “是。”
  
  “阿苗”和“小李”很快来了,江平望着他们俩,随后道:
  
  “是逐电疾鹰么?”
  
  二人震惊的对视一眼,良久后,神偷苗空点了点头:
  
  “是的。”
  
  “那应该到了有三天了……你偷虎符帅令时,难道没想过会死?”
  
  “我……”
  
  “你不该对你的轻功和手法那么自信,如果想,我那时可以杀你,现在也可以。”
  
  “江大人请动手。”
  
  一旁的丹青李听见了,立刻跟着道:
  
  “江大人,帅令是我伪造的,您要动手,请带上我。”
  
  江平皱眉:
  
  “你们好像不怕死?”
  
  “我们早已在苗王墓死过一次。是江公子给了我们再活一次的机会。”
  
  “你们可以找个地方就此隐居,男耕女织。难道非要在江府才活得下来?”
  
  “江公子需要我们,恩人有所求,这是我们活在这世上的理由。”
  
  “哪怕为了这个掉脑袋?”
  
  “不错。”
  
  江平点点头,随后众人甚至都没看清他怎么出手的,一旁的童绮之就已经倒了下去,江平抬起童绮之,交到了二人手里:
  
  “她我的女儿,笑书的姐姐,你们重义轻生,值得托付,我要你们所有人离开江府,离开大秦,但是要照顾好她,你们做的到么?”
  
  二人一惊,对视一眼后,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回江笑书的院子叫同伴去了。
  
  能人异士们带着童绮之悄悄离开了,擅长建造的老许带领大家钻入后院下水道,在秦城错综复杂的下水系统中左绕右绕,终于从城外冰封的小河中滑了出来,众人就此脱身。
  
  仆人丫鬟早已被遣散,诺大一个江府,只有江家三口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圣旨到——”
  
  ………
  
  “明面上,镇凉宫杨问宏会带领你的手下,交代他们要老实听话一点。”
  
  “呵呵,那暗地里呢?”
  
  “你暗中先去湘州找江笑书,如果他畏罪潜逃,就……杀死他。然后接管你的手下,杨问宏手里的所有东西,都原封不动的拿回来。”
  
  “万一江笑书认罪了呢?”
  
  “那你立刻回来禀报。”
  
  “赏赐呢?”
  
  “如果杀了江笑书,赏你半个江家。”
  
  “不杀他,当然是没有赏赐咯?”
  
  “没有。”
  
  “不怕我杀良冒功?”
  
  “秦麟没有叛徒。”
  
  “呵呵,那我去了。”
  
  看来在太庙里,秦尊学会了怎么做一个真正的皇帝。
  
  …………
  
  十月初五,岳阳楼大战时,饕餮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作为顶尖的一流高手,众人的武艺自然不入他眼,就连武功最强的双刀虎,在他看来也弱小得像虫子。
  
  不过江笑书从岳阳楼直落湘江的惊天一剑,却让他啧啧称奇,他在那一剑上看见了一流高手的影子。
  
  而盛于烬竟能从“移花接木”中找到藏匿的陈翘楚,如此惊人的感知,更令饕餮若有所思。
  
  岳阳楼大战结束,江笑书在湘江边安然躺下时,饕餮把密信送往了京城。
  
  在十月七日杨问宏等人到达岳阳,见到江笑书时,皇帝已经提前知道了一切。
  
  …………
  
  十月八日,太秦殿,早朝
  
  七日前,皇帝下令,江家案件调查中,江氏父子停职接受调查,那时的各路言官就已按捺不住性子,个个都想狠狠参江家一本。
  
  可毕竟首辅大人说了七日之内不得弹劾,大部分人还是乖乖照做。
  
  小部分人觉得这是一步登天的好时机,还是还上疏参了江家,可皇帝不置可否,反倒是引起了武将们的集体反击,唇枪舌剑,下笔如刀,好不狠辣。
  
  今天是第七天,期限已经到了。南城党的众人都铆着劲,摩挲着袖中奏章,准备让江家万劫不复。
  
  “朕有事宣布。”皇帝在所有人前开口了,众人一愣,只听太监捧起圣旨,朗声道:
  
  “九月二十九日,江笑书与湘州都指挥使李天将联手,湘州军全军出动,突击了湘州各路府衙,抓走了所有地方长官。随后又在岳阳城,与当地势力‘江岳帮’发生火拼,前后参战人数达数万人,乃近年来调兵最多的一次战役。此战之后,湘州官员全部被江笑书羁押,湘州地方政治由湘州军各级军官代管,江岳帮被灭……”
  
  说到这儿,太监停顿了,早已安排好的人手们,立刻开始观察每一位官员的面部表情,随后暗中记录成册——那些是跃跃欲试的;那些是心如死灰的;哪些是犹豫不定的;哪些懵懵懂懂;哪些仔细咂摸……
  
  终于,各类情绪到达顶峰时,皇帝续了下去:
  
  “江笑书此行,朕早已授便宜行事之权,兵部虎符帅令也是我命人送去,故江笑书无罪。”
  
  “江笑书此行,扫清湘州各级不法官员,消灭匪帮江岳帮,赐上赏……”
  
  “兵部尚书江平,协助本次大案,居功甚伟,同赐上赏……江平克己爱国,忠心可鉴,江家家眷,赐赏……”
  
  “武陵郡知府周自得因误会死谏江笑书,后知晓真相后,立刻撤回死谏,并协助江笑书公干,功过相抵,授湘州临时布政史一职,统领湘州大小事务。”
  
  “李天将领兵有功,授兵部左侍郎,湘州、荆州兵力合并,设新职‘两湖总指挥使’,由李天将出任”
  
  “湘州原布政史王鸿富、按察使沙振邦以下各级官员共九十九人,经查有各类不法之事,已问斩。”
  
  “即刻通缉江岳帮残党陈翘楚、王伟等人,悬赏五千金,封地万亩。”
  
  朝堂瞬间哗然——原以为大厦将倾的江家,非但没有倒下,反倒再度立功!
  
  于是北城党的武将们个个狂喜,看来今晚非要庆贺个通宵。
  
  南城党的文官们,心里没一个不佩服黄志昭的智慧——首辅说让大家忍七日,果然七日刚到,就惊天逆转,真是神机妙算,令人敬佩。
  
  当然,哪些不听黄志昭劝告的投机者们,自然个个都苦起了脸,他们从此成了孤魂野鬼,会被南城北城两党的报复排挤得寸步难行。
  
  两党之争并未爆发,还是精妙的维持了原状,虽然北城武将们势更大了,可南城文臣们,也加深了凝聚力,且剔除了叛徒。
  
  皇帝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年轻的皇帝正在被坐下的龙椅逐渐异化,用不了多久,他会变成和历代先皇一样的人。
  
  只有权力相伴的孤家寡人。
  
  ……
  
  江府,死里逃生的一家人终于吃上了回家的第一顿饭。
  
  童绮之本不愿来,却被秦凤仪硬拉着上了桌,不免的有些局促。
  
  “绮之。”
  
  “夫人,您说。”
  
  “你可有心上人?”
  
  童绮之和江敬文同时身子一震,童绮之扯出个笑容:
  
  “夫人为什么这么问?”
  
  “那天平哥说他不认你了,但我可没这么说,而且,他好像有点后悔,绮之,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当我们的义女?”
  
  “绮之愿意!愿意极了,就怕、就怕老爷夫人嫌弃。”
  
  “该改口啦。”
  
  “是……娘、娘亲……”自幼失去双亲的童绮之顿时眼睛有些湿润。
  
  “好,女儿。过段时间给你建个院子,你就在家好好住着,别去东城了。”
  
  “我……”
  
  “下雪了,爹娘怕你受苦。”
  
  “是、是……”童绮之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江敬文和秦凤仪一番宽慰,自不必说。
  
  “刚刚娘问我可有心上人,却是为何?”
  
  “我们家就是这样,只要是江家的孩子啊,就没有不催的……绮之,你觉得黄首辅家的儿子怎么样?”
  
  “娘,这……”
  
  “那兵部的小伙子你见过没有?个个都人高马大,健壮得很。”
  
  “我……”
  
  “绮之,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只要你说,爹娘都替你上门说媒啊,你老大不小啦,该考虑考虑了……”
  
  秦凤仪喋喋不休着,童绮之面红耳赤,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旁的江敬文神色尴尬,只好望向了父亲,却见江平早已跑了,说是去取酒,却半天不见回来,江敬文只好心中大叫一声苦也。
  
  果然,母亲很快又把话题带到了他身上:
  
  “敬文,你呢?”
  
  “娘,我致力公务,实在是……”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啊!你们怎么回事?整个家里,除了笑书就没一个给我省心……”
  
  童绮之见江敬文蔫头蔫脑的模样,不由得捂嘴偷笑起来。江平终于回来了,用美酒截住了秦凤仪剩下的十万八千句话……
  
  从甲骨文时期开始,人的故事就在不断上演,人的复杂超过了已知的任何一种生物。
  
  也许,当一个人尝遍了所有喜怒哀乐,见过了所有悲欢离合,看透了人性的千般算计,历经了人世万般变化后,他真的能见到人间道。
  
  所以,先勇敢、无悔、果断的活在当下吧。
  
  因为人间正道是沧桑,沧海桑田,那要在很久很久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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