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2/2页)
林亦文收剑入鞘时,藤妖残肢还在蠕动。
林亦文的剑穗沾着妖血,那是他亲手斩杀的第七十三只藤妖。
他皱眉看向突然出现的青衣人:“阁下还要看多久?”
“好剑法。”来人从树梢跃下,玄铁面具遮住半张脸,腰间漆器葫芦随着动作轻响,“可惜藤心不毁,半刻钟后又能复生。”
林亦文握紧剑柄。
此人周身萦绕的灵力古怪至极,似道非道,似妖非妖。
正要开口,却见对方突然甩出漆绳,墨色长绫如灵蛇般钻入藤妖残躯。
“找到了。”青衣人轻笑,拽出的藤心竟裹着具婴孩骸骨,“以怨养妖,倒是官府惯用的手段。”
林亦文瞳孔骤缩。
骸骨腕上银铃刻着熟悉的徽记——是他半月前追查失踪案时见过的制式。
正要追问,林间突然阴风大作。
“小心!”青衣人猛地将他推开。
玄色羽箭擦着发梢掠过,钉入树干时炸开幽蓝鬼火。
林亦文反手挥剑斩落第二支箭,瞥见偷袭者黑袍上的暗纹。
“是驭灵使。”青衣人声音陡然变冷,“林公子若是清白,最好立刻离开。”
“庄某平生最恨仗势欺人之辈。”
墨绫翻卷如龙,漆液所过之处鬼火尽灭。
林亦文看着那人背影,忽然想起月前传闻——有个戴面具的除妖人单枪匹马端了三个炼妖营,官榜悬赏已达千金。
混战中,一支羽箭穿透青衣人肩头。
林亦文飞身去救,却见坠落的玄铁面具后扬起几缕青丝。
染血的侧脸在月光下一闪而逝,竟是个女子!
“别看。”冰凉的手捂住他双眼,带着漆香的呼吸拂过耳畔,“今夜之事,你从未见过。”
庄云离开后,望着水潭倒影,锁骨处的烫伤已经淡去。
那日昏迷后,她再没见过冥邪,唯有枕边留着一片玄羽。
“以魂为引,以血为媒......”
她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符咒。
水潭突然沸腾,墨色漩涡中伸出苍白的手。
冥邪踏波而出时,暗金锁链缠满全身。
他打量着庄云的男子装扮,唇角勾起讥诮:“庄大人这是要改行当捉妖师?”
“我要真相。”庄云亮出从炼妖营找到的玉牌,“为何各地官员都在秘密捕妖?齐公知道多少?当年道观为何收我?”
冥邪突然逼近,锁链叮当作响:“小道士,有些秘密知道了会死。”
他指尖抚过她喉间幻术,“就像你现在,明明怕得要死,还要装成你哥哥的样子。”
庄云挥开他的手:“那你为何救我?”
他抬手遮住庄云的眼睛:“因为你的眼睛...”声音突然低下去,“...很像故人。”
夜枭啼叫声打破寂静,冥邪身形开始透明:“记住,别让任何人看到你的真容,尤其是...”话未说完便化作青烟消散,唯余一片玄羽飘落。
庄云握紧羽片转身,林亦文正站在漆树下。
月光照亮他手中画卷,泛黄的纸上赫然是少女时期的庄云,穿着粗布麻衣在道观洒扫。
“庄梦周。”他抖开缉妖令,目光如剑,“或者该叫你,庄云?”
林亦文的剑尖抵着庄云咽喉,缉妖令上的朱砂印刺痛她的眼。
漆园忽然刮起腥风,数十只纸鹤穿透结界,每只都衔着块血淋淋的妖骨。
“这是......”林亦文瞳孔骤缩。
纸鹤排列成的图案,分明是道观诛妖阵的阵眼方位。
庄云趁机甩出墨绫缠住剑身:“林公子不妨想想,为何你追查的每起妖祸,最终都指向反对炼妖的官员?”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这道禁制不是防妖,是防我动用真正的灵力。”
惊雷炸响,纸鹤突然自燃。
灰烬中浮现血字:子时三刻,濠水之约。
冥邪的玄羽在袖中发烫,庄云想起那日浴池中的警告。
当她赶到濠水时,看到的却是本该死去的兄长站在桥上上,掌心跳动着熟悉的禁制光纹。
“阿云。”庄梦周的笑声夹杂着金属摩擦声。
庄云看着兄长胸口的傀儡符,终于明白道观为何收留自己——他们需要容器来温养这具被妖丹反噬的躯体。
“你顶替我活了十年,该物归原主了。”猝不及防地,兄长将匕首插进庄云胸口,
当匕首刺穿她心脏时,整个漆园的漆树同时绽放血色花朵,兄长的伤口涌出朱砂符水,飞溅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命簿残页。
庄云直直掉下了桥。
濠水突然沸腾,冥邪幻化作鲲鹏,将受伤的庄云接走。
冥邪掠过漆园时,庄云忽然想起儿时在漆树上刻的歪斜小人。
那日她举着染血的漆刀,看树汁如泪珠般滚落,却不知三百年前有个采漆女也曾在此处刻下情郎模样——而今那模糊的刻痕里,正渗出与她掌心血痕相同的金丝。
冥邪哪怕拼尽全身灵力,都止不住庄云汹涌留下的血。
庄云面色惨白:“别白费力气了!”
”谢谢你......”
冥邪抱住庄云留下了无声的眼泪。
庄云在虚空坠落时,看见冥邪在时光长河尽头对她微笑。
千年前的漆园里,少年神官偷偷修改命簿;三百年前的月夜下,鱼鸟衔来止血草放在受伤的采漆女身边......
“这次换我等你。”冥邪的身影逐渐透明,最后化作小鱼鸟停在她掌心。
鸟喙轻啄她腕间金线,三百年前被撕毁的契约条款浮现在命簿残页:缔约者共享轮回,以魂为舟,以魄为楫——这正是阎王选她的真正原因。
一月后,林亦文掀开染血的帐册,某页记载着“癸卯年七月初七,漆园监庄梦周上报妖祸,得赐洗髓丹”——正是庄云顶替兄长入道观的同一日。
泛黄纸页间飘落血色花瓣,背面是孩童歪扭的涂鸦:戴面具的女子骑着鱼鸟冲天而起。
此刻,庄梦周正在自己开创的云隐观里受万人朝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