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D-EP5：伊甸之梦（20） (第2/2页)

说着，老舰长举起手枪，对准了不再回答的伊泽尔坎特。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安然沉睡在废墟下的敌人已经断气了。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失去了浑身力气的格罗迪克跌倒在地，许久都没能爬起来。
　　
　　“我真傻，要是我少说几句废话，就不必等上帝收走他的性命了。”恢复了自由行动能力的罗根一行人冲进地堡内时，失魂落魄的格罗迪克还在自言自语，“……你说得对啊，复仇就是这种只会让人感到空虚的东西。”
　　
　　确认格罗迪克安然无恙的罗根安慰老舰长说，既然伊泽尔坎特已死，他们该尽快把维甘人奉若神明的最高领袖毙命的消息向第二月球各地公布，并附上伊泽尔坎特的临终遗言。虽然这不太可能说服维甘人放弃战斗，等到麦克尼尔一方消灭维萨里一伙之后，武装力量首脑近乎全军覆没的维甘人要想凭散兵游勇消灭仍持有多架MS的远征军，会遇到更大的阻力。
　　
　　事实上，把罗根等人从静止状态中解救出来的不是马卡洛夫，甚至也不是还在路上的麦克尼尔，而是突然出现在德希尔身后的不速之客。毫无防备地被人从身后刺了一刀的德希尔幻象惨叫一声，便从马卡洛夫等人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露出了后方救星的真面目。
　　
　　“辛苦他们攻打到这里，总算帮我们解除了物理层面的屏障。”埃瑟林的幻象从德希尔幻象所站之处拔出那把军刀，并向身旁的尤琳指明了攻击对象，“那后面就是操纵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吗？我们得尽快把他解决掉。”
　　
　　马卡洛夫只觉得眼前一花，他似乎看到有一架巨大的纯白色MS从天而降、把眼前的漆黑大树砸得粉身碎骨。恍惚间恢复了行动能力的黑发俄罗斯人青年勉强止住向前倾倒的趋势，四处巡视，并未找到两个救命恩人的踪迹，而且前方的黑色大树状设备似乎也完好无损——不，从侧后方弹出的舱体中口吐鲜血地向下坠落的光头男子可不会这么认为。
　　
　　“安德烈，立即来到指定地点集合，我已向你们发送了坐标。”得意洋洋的马卡洛夫来到黑色大树状设施旁，从倒地不起的光头男子身旁路过，并顺势踩了两脚，“谢尔盖，检查设备工作情况。”
　　
　　“他把时间机器埋在这里面了，我不清楚他是怎么以时间机器为核心打造出这套装置的，但整套设施显然需要同一种等离子体来维持运转，也就是说……时间机器随时可以启动。”谢尔盖·弗拉基米尔带领手下去逐一检查设备，很快给马卡洛夫献上了乐观的答复，“……要启动时间机器吗？”
　　
　　“向环体灌注等离子体，但不要启动时间机器本身。”马卡洛夫看向上方的舱室，那是维萨里刚才挥斥方遒地以决定第二月球命运的姿态发号施令的地方，“他维萨里敢做凭着这套蹩脚装置统治全人类的梦，我们为什么不能呢？”
　　
　　“这跟事先计划的——不，我当然支持。”转眼间就同意了马卡洛夫意见的谢尔盖·弗拉基米尔也来到设施下方，用力地把试图爬起来的维萨里再踩回了地板上，“他费尽心思为我们打造了这么好用的工具，我们要是不试一试，岂不是愧对他的努力了？不过，刚才那两个家伙如果再出现……该怎么对付他们？”
　　
　　马卡洛夫没有回答，他甚至懒得下令把匍匐在地的维萨里处决。的确，凭借着盟友身份背叛他、利用抢来的装备和技术骗取伊泽尔坎特支持的维萨里无疑称得上一位枭雄，但历史却不怎么喜欢失败者，而维萨里以挑起维甘内战的方式迎来失败更会导致灭绝派维甘军追随的领袖成为名副其实的小丑。
　　
　　虽然更痛快地报复最近两三年来让他有些抬不起头的维萨里会有助于消解自己内心的郁闷，马卡洛夫并不打算浪费时间。机会近在眼前，他从未如此接近白送到手的良机，而且他身旁再没有什么碍事的家伙来阻拦他。
　　
　　“旧国家派的那些人……也不值得托付事业。都是些只管着自己生意的懦夫。”马卡洛夫自言自语着，爬上了弹出舱室的座位。“首先就要终结维甘这个象征着祖国失败的七十余年黑暗历史的怪胎，然后就是——”
　　
　　“瓦洛佳，注意头顶！！！”马卡洛夫还没来得及下令把舱室推回设备内，安德烈·马尔科夫来得令人猝不及防的警告打得他有些错愕，“快躲开！！！”
　　
　　一道光束炮从地表上方径直向下贯穿到戒备森严的研究设施内部，从缺口中一跃而下的则是麦克尼尔所驾驶的阿黛尔型MS。结结实实地摔在地面上的麦克尼尔以最快速度起身，跑向附近的控制台。相信麦克尼尔不是来专程道贺的谢尔盖·弗拉基米尔作势去阻拦，但落地点本就有些巧合地靠近控制台的麦克尼尔先他们一步抵达并按下了启动按钮。
　　
　　准备举枪向麦克尼尔开火的士兵们不由得暂停了行动——时间机器已经再次启动，现在做什么都晚了，除非他们打算把时间机器炸掉，但那样一来马卡洛夫也将彻底和雄心壮志告别并被维甘人围困在这颗缓慢地迈向死亡的星球上。长度足以覆盖大厅的有形羽翼从漆黑的大树状设施中向外伸出，这闪闪发光的翅膀随即围绕着大树不断旋转并将附近的人员和设备卷入了不断变幻的光影编织而成的球体内。
　　
　　“别怪马尔科夫，他真的尽力了。”看到头破血流的维萨里还活着，放心下来的麦克尼尔转身向怒不可遏的马卡洛夫说，自己一向很守信用，“征服世界……听上去真不错，可我暂时没兴趣，也不想看到你在这个平行世界这么做。”
　　
　　“我实在不明白你要怎样忍住把自己的念头塞给那些蠢材的冲动……难道你真的没有考虑过用更直接些的手段解决问题吗？”马卡洛夫气得笑了起来，他示意手下解除对麦克尼尔的包围并到四周就近寻找可依附的大型物体，自己则打算和谢尔盖·弗拉基米尔随便在旁边的墙体中找两处适合他们藏身的舱室。“用绝对的、有组织的暴力传播你们那些所谓自由的信条、强迫他人接受自己的理念，本是你们美国人的拿手好戏。”
　　
　　“这就是我试图做出些改变的原因，不然像您这样的人永远可以为自己更不堪入目的行径找到借口——看，别人也做了。当然，次要原因是，连古罗马都要设立两位执政官，有时候我们必须得在只剩下一个位置的时候同时退出才能保证平衡。”麦克尼尔没有试图寻找避难所，他打算留在这里见证着时间旅行的奇迹，“坦诚地讲，我对我们之间这次的合作很满意。您以相当灵活的手段向我证明了俄罗斯人不全是被NOD兄弟会洗脑的奴隶或天生的战争狂人。”
　　
　　向马卡洛夫甩出了一连串漂亮话之后，麦克尼尔也必须考虑善后工作了。他可以离开这片不毛之地，他的战友们却不行，而且维甘人很有可能无视罗根的威胁、执意继续战斗。于是，他趁着通讯仍未中断的机会联系了罗根，要对方把投入第二月球的所有人员撤回宫殿附近。如果维甘人打算不顾一切地歼灭他们，那么尝试启动【帕尔修斯号】的折跃引擎以逃离火星圈就成了最后的保险方案。
　　
　　虽然处境不容乐观，通讯器另一头的罗根还是给麦克尼尔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先前于维萨里发动叛乱期间不敢冒头的维甘主和派在得知伊泽尔坎特和维萨里都已经丧命的消息后恢复了活动、调动受其影响的维甘军前来解围。对这些主和派并不坚定的立场表示怀疑的麦克尼尔找到了一个可以说服自己放心的理由，他故作轻松地和罗根开起了玩笑、说日后一定要感谢吉尔斯为他们争取到的这支重要援军。
　　
　　“利用信息差说些……地球联邦一直想要弥补过失、迎接维甘人回归地月圈之类的话，再把战争的责任推到伊泽尔坎特和奥尔菲诺亚家族头上，暂且如此吧。”视野几乎被光芒吞没的麦克尼尔还在争分夺秒地把自己的想法传递给罗根，他可不愿因自己的无心之失而目睹更悲惨的未来。“我让你携带明日野将军指责叛徒奥尔菲诺亚勾结维甘暗杀维甘一方有意和谈的外交官和军人的录像，就是为了这个。”
　　
　　“我会尽力而为，迈克。相信我的骗术吧，它能骗你一辈子，自然也能——”
　　
　　“长官！”德罗闯进了麦克尼尔的视野，头盔上还沾着血迹的青年军官情真意切地请求麦克尼尔离开那什么不知所谓的时间机器、回到队伍中继续和他们并肩作战。“……我们的战斗还没结束，这里还有许多维甘人——”
　　
　　“德罗……德米特里奥·罗布斯蒂亚诺·奥雷利亚诺，这是我身为你的长官给你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麦克尼尔只感觉身体失去了重量，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在前往未来的过程中被撕碎。他本没打算为了在马卡洛夫面前装出一副好勇斗狠的模样而把自己置于这种险境之中，现在他有些后悔了。“保护好你的战友和同胞们，以维甘人的身份活下去，这是命令。我会在未来看着你的。”
　　
　　德罗愣住了，他不明白一向鼓励着他为报仇雪恨而战斗到底的麦克尼尔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但还没等他继续追问下去，通讯器屏幕上的亮光骤然熄灭了。从维萨里的地下设施处爆发出的耀眼光芒覆盖了附近地区，持续了足足半分钟才消失。跌倒在地的德罗失魂落魄地爬起来，冲着通讯器大声嘶吼，却再也不可能得到任何答复了。
　　
　　“……迈克这家伙，其实就和明日野将军一样，骨子里并不是多么暴虐嗜杀的人。如果你相信你们所经历的一切奇迹都是他带来的，那就再相信他一次吧。”罗根拽起德罗就走，他们得赶在外面的维甘军袭来之前撤回宫殿废墟内，“你们的人生不会因为这场战争结束就随之结束，接下来的路还长着。不想变成奥尔菲诺亚家族那样自甘堕落的败类，就别这么垂头丧气。”
　　
　　话虽如此，在迟疑不定的主和派维甘军真正前来解围之前，他们所能做的就是以MS为主力据守宫殿废墟。重新登上了座驾的德罗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他很想找麦克尼尔问个究竟，尤其是问清楚一个维甘人到底该怎样在地球联邦以维甘人的身份生活下去，但就像罗根所说的那样，历时四十年的战争至此告一段落并不意味着此前将人生全部意义寄托在复仇上的他们也要随之陪葬。
　　
　　“我会在未来等着你的，长官。”
　　
　　不再光鲜的MS又一次升空，把被埋葬在瓦砾下的伊泽尔坎特等人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在这仍胶着的战场之外，惊恐万分的维甘人儿童悄悄地沿着土丘爬下，心有余悸地回忆着自己看到的一幕。在他们的同伴手中，保存着地球时代回忆的电子设备还在忠实地播放着属于过去的颓丧歌曲：
　　
　　【……在5555年，
　　
　　你的胳膊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
　　
　　你的腿无事可做，
　　
　　一些机器会为你包办一切；
　　
　　在6565年，
　　
　　你不需要丈夫，也不需要妻子，
　　
　　你会挑选你的儿子，也会挑选你的女儿，
　　
　　只需看看长玻璃管的底部；
　　
　　在公元7510年，
　　
　　如果上帝要来，祂应该会在那时降临，
　　
　　也许祂会环顾四周，说，
　　
　　猜猜是不是审判日到了？
　　
　　在公元8510年，
　　
　　上帝会摇摇他强大的头，
　　
　　祂要么说，我对人类的处境很满意，
　　
　　要么把它拆毁，重新开始；
　　
　　在公元9595年，
　　
　　我有点怀疑人类是否还会存在，
　　
　　他们已经夺走了这个古老地球所能给予的一切，
　　
　　却没有归还任何东西；
　　
　　一万年过去了，
　　
　　人类已经流下了亿万颗眼泪，
　　
　　他从来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人类的统治已经结束，
　　
　　但在永恒的夜晚，星光的闪烁，
　　
　　是如此遥远，又仿佛只在昨天。
　　
　　在2525年，如果人类还存在，
　　
　　如果人们能够活下来，他们可能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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