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D-EP4：战壕（18） (第2/2页)

“时代是会改变的，朋友。”
　　
　　【小屋】另一侧的缝隙中泄露进来的灯光和煦地照在两人身上，那熟悉的温热感觉有时会令吉尔斯怀疑自己确实身处密林之中而非地下。在草木气息的包围之下，曾经在爱丽舍-7殖民卫星共事过一段时间的两人热烈地讨论起了月球圈的重建工作和爱丽舍-7面前的机遇。几经交涉，判断时机已经成熟的吉尔斯略微收敛了笑容，稍显严肃地说，他希望有备而来的彼得罗夫斯基能够解答自己的一个疑惑。
　　
　　——当老格兰杰开始对月球圈都市群的前世今生进行更详尽的研究后，吉尔斯才发现自己之前对于月球圈封闭程度的想象力还是太匮乏了。事实上，那些在月球圈缺乏本土影响力的太空建筑公司几乎无法在月球成功完成任何项目，施工总会因各种各样的意外因素或持续不断的公众抗议（诸如对污染水源等隐患的担忧）而中断并最终彻底搁浅，类似的情况在A.G.前的太空时代也屡见不鲜。据此将月球上的太空殖民地视为同外太空殖民卫星截然不同的另一独立体系也未尝不可，因为在月球上占据优势的本地名流们也很少插手外太空殖民卫星之间的纠葛，就连实力不容小觑的艾纳斯家族也如此。
　　
　　这样一来，能够同时完成建造外太空殖民卫星和月球圈都市建设两种项目的太空建筑公司就不能不引起老格兰杰的高度重视了。当然，建造爱丽舍-7殖民卫星的太空建筑公司同时还成功地在月球开发历史上赢得一席之地顶多算个惊喜——如果再把爱丽舍-7保存的技术和全景式游乐园考虑在内，情况似乎就没那么简单了。吉尔斯并没那么热切地盼着他能为5月的第14次L2殖民卫星群保卫战所暴露出的殖民卫星和月球圈都市工程问题找到一个合适的负责人，他更在乎的是从这些企业背后的纠葛之中寻找出某种共性。
　　
　　“……殖民卫星建成之初的事？我有所了解。”虽然彼得罗夫斯基不明白吉尔斯的用意，事先答应了那些条件的他还是用行动向吉尔斯证实自己值得信任，“嗯，首先……殖民卫星防御系统改造期间蔓延的那些传闻，你听说过多少？”
　　
　　“一部分。”吉尔斯当时可不太在乎老格兰杰那边的消息，因为倒霉的老格兰杰需要经常和试图留在殖民卫星夹层之中的贫民和对自身待遇强烈不满的施工人员打交道，而这个项目得以推行又全靠麦克尼尔一意孤行地引爆了爱丽舍-7长期以来几乎凝固的局面，“殖民卫星夹层呢，在世界各地都很容易被贫民占据。我们的士兵或施工人员在那里发现些尸体，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
　　
　　“那么，爱丽舍-7刚建成的时候，没有什么贫民——就算有，那也是因为许多移民的处境差不多——自然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尸体，是吧？”
　　
　　“没错。”
　　
　　彼得罗夫斯基有些忸怩地打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全息投影设备。吉尔斯起初迷惑不解，他伸出右手上下指指点点，意在提醒彼得罗夫斯基：这里并不是绝对安全的。得到彼得罗夫斯基肯定的目光后，依旧满怀疑虑的吉尔斯亲自动手启动了全息投影装置，里面播放出的画面是两只手在昏暗的室内不断翻阅着泛黄的文件。
　　
　　“……这是您本人吗？”吉尔斯随口问道。
　　
　　“是关乎殖民卫星发展的事，当然要我本人来办了。”
　　
　　不再怀疑的吉尔斯专心致志地看着全息投影中的内容，准确地说是那些文件的内容。彼得罗夫斯基市长所检查的都是和值得市政厅相关机构格外重视的意外事故有关的文件，其中年代最为久远的一份文件提到，爱丽舍-7殖民卫星迎接了第一批移民后不到一个星期就有过于顽皮的儿童误入殖民卫星夹层并惊恐万分地逃回殖民卫星内层、称自己在下方看到了尸体。
　　
　　这一说法后来显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就吉尔斯所了解到的情况而言，殖民卫星管理机构后来还专门为居民们开放了【安全】的殖民卫星夹层观光服务，事后自然没有人再提什么在殖民卫星夹层中发现尸体的事。不过，全息投影中的彼得罗夫斯基正在翻看的这份文件却推翻了吉尔斯对此事的看法：时任市长当天就如临大敌地同爱丽舍-7刚建立没多久的警察部队进行了紧急磋商、出动了一部分人员前往殖民卫星夹层进行必要清理工作以【防止偷渡人员有机可乘】。结构类似的记录以后也多次出现，一直持续到爱丽舍-7和其他殖民卫星一样出现了寄生于夹层中的贫民窟为止。
　　
　　“平心而论，这消息要是落到那些思维过于活跃的媒体记者手里，你们的历任市长将有幸兼任巨型犯罪团伙头目。”吉尔斯咳嗽了两声，也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他想知道彼得罗夫斯基在出发之前有没有搞清这些来路不明的尸体生前的身份。“这真是些可怜人……我见到过许多死在殖民卫星夹层里的偷渡者。”
　　
　　“从死者生前穿的服饰上来看，他们极有可能是施工人员。除了在夹层的某些角落里发现过尸体之外……修改前的殖民卫星夹层维修记录表明，有些位置的墙壁里也埋着尸体。”彼得罗夫斯基市长小心谨慎地说，他确信这和爱丽舍-7引以为傲的全景式游乐园或如今得到了一定程度发展的运输业没有任何联系——逃亡的前任市长也认为这该归咎于当年那些过度膨胀的太空建筑公司。“听起来是个非常合理的说法。”
　　
　　“而我希望您不是为了专程说这个才来这里的。”
　　
　　“事情就怪在这里了——有这么多人死于工程事故，我却没能在当年的新闻报道中找到相应的内容。”半年多以来变得稳重了许多的市长眉头紧锁，他也在为关乎到爱丽舍-7声誉的隐患而发愁，“……但愿只是一起普通的事故。太空建筑公司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强行平息了舆论并成功息事宁人，再常见不过了。”
　　
　　“公众已经不想再看到有着龌龊过去的人继续登台亮相了，彼得罗夫斯基先生。”吉尔斯没有刻意威胁对方的意图，然而他这话一出口，工作还算尽职尽责的市长顿时面色惨白，“……您看啊，给联邦的下一代年轻人以美好童年并教会他们从惨痛的过去中吸取教训的全景式主题游乐园绝对不能和这样的丑闻扯上关系，而且既然连前任市长也对此有所了解，我最害怕的就是有人出于嫉妒或其他动机而执意站出来破坏你们的良机。”
　　
　　“那么……”
　　
　　“我和埃瑟林众议员很熟。他恰好和丰多尔总统也很熟，经常半夜去总统府开会，可能都在议论些关乎联邦命运的大事吧。”吉尔斯优雅地伸出一只手放在胸口，向彼得罗夫斯基保证自己能够摆平爱丽舍-7背后的隐患，“你可找对人了……要是你决定置之不理或是找了只会夸夸其谈的家伙，天知道它会在你们涉足月球圈重建工程时带来什么影响。”
　　
　　为了让彼得罗夫斯基能够放心，吉尔斯开口向对方讨要了爱丽舍-7殖民卫星管理机构几十年来陆续发现的所有尸体的详细特征资料，而市长也早有准备。两人又装模作样地喝了一个多小时的红茶才分别，马不停蹄地返回住处的吉尔斯立即将自己所掌握的一切资料交给了老格兰杰：他们两人在月球圈以方便战备工作管理为名堂而皇之地制造出的漏洞经过罗根不断巩固和改造，终于成为了得以让地球联邦的绝大部分数据库对他们毫不设防的萬能鑰匙。
　　
　　“结论是，这些因为外太空特殊环境而在被发现时还能保住一部分原本特征的死人之中没有任何人是地球联邦公民。不排除外观特征面目全非或罗根和我设计的检索方式有缺陷干扰了结果。”老格兰杰前后花了十几个小时检索他所需的一切信息，等他大功告成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当时维甘人可还在火星圈挣扎呢，不可能回到这里。”
　　
　　“那就是说……A.G.前地球人并不是像地球联邦所说的那样，在战争爆发后才被集体唤醒的。”吉尔斯摸着光秃秃的下巴，若有所思，“这倒符合当时地球人的想法，那些人不会希望在任何领域见到大量伤亡……毕竟，地球联邦许下了许多不切实际的承诺。”
　　
　　“能随便开启就等于……也可以随便把人丢进去。”老格兰杰提醒吉尔斯，大名鼎鼎的地球联邦军王牌MS驾驶员【白狼】沃尔夫·艾尼亚克尔少校就在三十年的军人生涯中时常被强制安排进入冷冻休眠，而联邦军美其名曰延长这位战斗专家的生命以使其每一分每一秒都能真正用于对付维甘军。“事实上，不经合规操作的冷冻休眠目前是地球联邦军内部公认的酷刑之一。”
　　
　　“但公众对于冷冻休眠的认知仍停留在什么……【在未来苏醒】。”和老格兰杰一样整夜未曾合眼的吉尔斯打了个哈欠，他得赶在被新一天的事务纠缠之前多睡几分钟，“……既要动摇他们的信念又要确保信任不被彻底摧毁，需要恰到好处的舆论攻势。这对你而言过于艰难，为了大局考虑，得有和我一样经验丰富的人挺身而出。”
　　
　　“没必要这么委婉，吉尔斯爵士。我们是朋友。”老格兰杰在朋友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只凭枯燥的灌输和轰炸是没用的，你得让他们真的相信有人可以随时随地把一群维甘人以资料遗失的A.G.前地球人的身份释放到地球联邦的社会中。爱丽舍-7殖民卫星的居民们直到维甘军杀到眼前才会明白这场战争和他们有关。”
　　
　　“我突然有点不想当你的朋友了。”吉尔斯叹了一口气，往旁边挪了几步远，倒头就睡，“……别多想，我挺喜欢你的方案。就是有点耗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