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赛 (第1/2页)
联赛倒计时三天。差不多已经成了条件反射——最后一堂课的下课铃打响,去食堂买晚饭,跑到阶四看苏宏鑫,上竞赛晚课……不用多想,身体就能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地完成这一串动作。今晚是最后一个老师来上最后一节课,讲了生态学。二十天的时间,总共只上十几次课,分到每个模块也就一两次。讲不了更细的,只能是带着我们过一遍概念,为我这种半路出家的考生划一划重点,再对一下前几年相应模块的题目答案。不过,至少……也算能搭起来一个大体的知识框架了吧。
这是我见到的第几位老师了?我翻了翻排课的日程——第九位。也就是说,加上自己二班的老师,我已经听过全校几乎全部生物老师的课了。我很喜欢现在的生物老师,是个年轻可爱的小姐姐,上课时常常讲一些课本里没有的知识点。“下面我讲的了解一下,就不用记笔记了。”她会说。不过我还是会一个字不落地记下来,然后在她之后某节课随意问起时高高举手回答。多亏了她,有些笔记上的拓展内容还真的出现在初赛的考题里。不知道明年重新分班之后哪个老师会来教我在的班呢……重新分班,那零醛会去哪个班呢……不,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
倒计时两天。今晚是看书答疑,我照例带着两册厚厚的苏宏鑫来到阶四。为了方便做题时翻书,也为了给自己一些小小的成就感,我每看完一章就在页边贴一张写着章节名的索引贴。细胞的结构与功能,细胞的相互作用……植物类群与分类,植物的生命活动……再到昨天晚上刚刚看完的生态学……被标记的章节一天天增加,荧光色的标签像是走过书页的足迹。九百多页,现在还剩最后几十页。
阶梯教室的窗子能看到天空的一角。天色从橘红变到钴蓝,直到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时终于完全暗下来。虽说入了夏,但是白天的暑热在夜晚到来一下子后消散无踪。穿着短袖的我,皮肤上能感到汗水蒸发时一丝丝的凉意。
“后天就要考试了。”零醛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拇指一遍遍摩挲着书角,小声说道。
“嗯。”我的笔尖飞快地划过奥赛讲义。刚刚去上厕所我都是跑着去的,因为想要抓住一些最后的时间。
“居然后天就要考试了。上个月这个时候我们还在……感觉恍如隔世一样啊。两个零基础的生竞生,跑到这边听了点课看了点书……然后一下子后天就要考试了。”零醛挨近我,整个人无力地趴在桌上,眼睛闪烁游移,看看讲台,看看桌面,看看我的书。
“你好像……有点紧张……在怕得不到高分吗?”
“你难道会怕这个吗?我才不怕这个。他们又不管我生物竞赛会拿多少分,说不要影响课内和数竞的成绩就行。我只是在害怕……害怕再也没有这样的晚上了。
“像这样一起坐在窗边,兴奋地计算等位基因频率和三点测交;兴奋地上课,从动物植物到微生物,从一个细胞到整个生态系统;开心地听着大家在旁边打打闹闹说说笑笑,聊着什么‘二十一世纪是生物的世纪’……在这样凉爽的夏天晚上。”
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妈妈安慰小孩子时常做的那样,“没事,没事,一定还会有的,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再来参加……”
“那明年之后呢?”
“那就……高三了……那我们可以一起去报生物系!如果考在一起,晚上就可以一起去图书馆……反正,一定还会有的,一定还会有的。”
“Allgoodthingscometoanend.”她摇了摇头,望向漆黑的窗外,叹了口气。
前几周的晚课上我们消耗了很多薄荷糖,为了让上了一白天课写了一白天作业的自己全神贯注。而到了今天,光是那种考前的紧迫感就能支撑我毫不疲惫地读过一页又一页。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我和零醛打印了两份前年的卷子,打算最后熟悉一下整体的试题。有老师说过奇数年是北师大出题,偶数年是北大出题,所以今年的风格会和前年比较相近。凭感觉做了一遍——好像这二十天确实往脑袋里塞了很多东西,看到一些基本的概念题和计算题会不自觉地生出“这个我背过”“这个我会算”的骄傲;但是又好像还是有一堆题目只能连蒙带猜地写——但愿我的排除法技能在二十天里得到了提高吧。
对了下答案,把没记清的地方重新看了看,做了标记。至于分数,懒得算了,浪费时间。毕竟对我来说,分数啊排名啊已经不重要了,只是这段一起奋斗的时光就足以让我惦念一辈子。
最后一天。下午上了半节数竞课后(其实我基本上没怎么听下去)我们带着身份证手机拎着过夜的行李跟着带队老师坐上了去南京考点的大巴。我们会在旁边的酒店住一晚。
零醛选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我坐在她旁边。一开始在车上我还试图抓紧时间看笔记,但是实在晕得不行,只能无奈地把笔记塞回包里,转而插上耳机打算听音乐。零醛腿上搁着昨天的联赛试题,不过她也没有在看,而是脸贴着玻璃窗看一路上的景色。外面正在下雨,上了高速后更是灰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雨滴在玻璃上走出蜿蜿蜒蜒的线。但她还是贴着窗户使劲望着。
“你要听吗?”我递给她一只耳机,然后打开系统自带的播放器点了随机播放。没有网,不过不要紧,是我平时下载好的。
熟悉的D大调卡农弦乐四重奏,我不自觉地哼出声。
“你很喜欢古典乐吗?”零醛塞紧耳机问道。
“是经常听,不过也不太懂……主要是因为听这种东西比较能静下心来,我初中画画的时候常常开这个单曲循环当背景乐。”
然后是十二平均律的第一首。零醛好像已经沉浸进音乐之中,手指轻轻在窗沿上敲击,像在我看不见的键盘上弹奏。
“让我看看你播放列表里还有什么。”她忽然抢过我的手机,不停地点着“下一首”。
“巴赫的赋格曲,巴赫,这首是……格里格的《催眠曲》,然后这首……啊我最喜欢的拉赫玛尼诺夫!这是……升C小调前奏曲!”
“这首啊……这首我每次半夜刷题还有画画时时听到都会突然醒过来。”
“太喜欢了!……就是他的谱子都好难好难。”
“你会钢琴?”
“小时候学过,考完了十级。然后上了初中就没碰过了,钢琴也卖了。——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是至少不用每次过年来亲戚时都被要求表演了,哈哈哈。”
然后我们都没再说话,就这么听着歌。零醛把耳机音量又调高了一格。
“快看!”
她忽然惊呼一声,惹得半车昏昏欲睡的同学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已经不再下雨,但是厚重的铅灰色云层还在。正在落下的太阳从缝隙中投射出一道道丁达尔效应的光柱,金辉万里。云层倾斜着,好像整个天空摇摇欲坠。
耳边的音符像暴风雨一般跳进,拉扯出奇妙的张力。
零醛如痴如醉地沉迷于此般景象,半边脸被落阳映亮,半边脸留在阴影之中。
颠颠簸簸三小时,到南京已经差不多是饭点儿了。
老师带我们二十个人去了一家小饭馆,点了两桌家常菜。
炒豆芽。
“我比较喜欢吃这个大豆下胚轴的部分,又脆又嫩。”老师拨拉着豆芽说道。
“我觉得子叶比较好吃……”我小声咕哝。
炒时蔬。
“十字花科的油菜,伞形科的芹菜……生菜是……”零醛一边夹菜一边报着门类。
“居然是菊科,莴苣属。”我翻着百度,把餐桌上的植物名称逐个输进去。
红烧鱼。
“这烧的什么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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